夜啥！

【GS】此生何处（2）

二

“如果我找到了回来的路，我就会在包裹到达之前截下它。”

“你好，我是W.D.Gaster，很高兴看到新的面孔加入我们。”

Sans伸出手与面前的科学院领袖相握。挺好的第一印象，他想，同事们都很不错，环境也好，工作内容还是为数不多能令他兴致勃勃的自然科学。

“谨让我代表皇家科学院欢迎你，Sans先生。这里不会辜负你对科学的一腔热忱——或者你倾向于称之为魔法，配料是适量的理想和足量的决心。”

Sans愣在原地。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某种奇异的感觉从他心底生长出来，让他莫名地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种感觉一时间完全占据了他，直到几秒后他对面的人察觉到了异常。

“Sans先生，”Gaster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Sans眨了眨眼努力恢复状态。

“呃，我没事。”他说，“只是——”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您。”

在脱口而出的同时Sans意识到这句话过于唐突。他急着想说点什么来解释，但对方先一步开口。

“核心期刊的封面吗？我的确上过几次。”Gaster微微仰起头回忆了下，“照片拍得还不错。”

“谢谢你的关注，我很荣幸。”他向Sans微笑。

Sans努力把视线从Gaster身上移开。熟悉感越发地强烈——不是源自报纸上那些官方化的照片，是更遥远的、更深处的一些片段，那个笑容、那个语调、那句话——让他觉得如此亲切。

仿佛这是一位故人，即使今天他们才刚刚相遇。

Gaster是位很棒的伙伴，不论作为同事还是朋友。很快Sans发现他们很合得来，从讨论学术问题到挑选速食食品的口味。或许最初的那一丝亲切感正是他们相见恨晚的预示，别样的情绪逐渐生发起来，如同棕色玻璃瓶里蔓延生长的结晶。

“你相信命运吗？”

面对Gaster冷不防抛出的问题Sans一时间有点发懵，虽然说科学家走到一个领域的尖端就容易成为哲学家，但他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开玩笑的。

“不太信……你指哪一方面？”

Gaster摩挲着身旁某件仪器的外壳。

“理论上讲，这台机器制造的激光能使时间线在被照射的微小区域内发生短暂地闪动。也就是说，如果把它对准眼睛，就有可能看到未来。”

也只有Gaster能想到这么玩命的计划。Sans等着他说下去。

“但如果我们因此做出改变——举个例子，如果我在那里看到了杯子被摔碎，于是我把它收进抽屉，避免了这一结果——那么我所看到的便不再是未来。又或者，不论我做什么都无法避免它的破碎，那么我所看到的即是被确定的命运。”

“你相信这种命运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Sans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站在科研的角度分析这个问题。

“这很难从实地操作上验证啊……我们没法确定能不能真的看到未来、看到的是哪一点上的未来，更无从谈起去改变……更何况这种方法也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它真的过于危——”

Sans忽然愣住了，他盯着Gaster略微有些变形的右眼眼眶，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过分疯狂的东西。

“你该不会……”

Gaster的表情验证了他的猜测。哦天呐。

“你要试试吗？”

Sans听见自己的理智在大叫。

别，Sans，冷静点，冷静是你的专长。

好奇心害死骷髅猫，Sans，发挥你一贯的作风，把你和Gaster都劝离这个想法。

“好呀。”Sans说。

“Sans。”

“Sans，Sans。”有人在叫他，声音焦急。

“Sans，快醒醒……看着我。”

这个世界的光逐渐回到他的视野里，Sans看清了面前的那张脸。

“你还好吗？”Gaster扶着他坐起来，“你刚刚似乎失去了意识。”

Sans揉了揉眼框，没有任何疼痛或者头晕的不适感。

“我没事，嘿，而且我感觉这句话更适合你。”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Gaster，苍白的人形怪物看上去十分紧张，握着他手臂的手很用力，幽深的眼洞中瞳仁颤抖。

“你好像在害怕。”

“是的。”Gaster承认得十分直白，“我害怕失去你。”

Sans呆住。

他早就见识到了，这个科学疯子不怕试验失败，不怕系统崩溃，不怕机器起火不怕恶性事故，不怕死。

而现在他望着自己的眼睛说，我害怕失去你。

这不像单纯同事之间的关怀……这不是。Sans看着Gaster俯下身来慢慢靠近，达到一个微妙的距离，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他感受到对方脸上的热度。

他忘记了最后是谁主动去消灭那一点间隙，完成了这个如同幻梦的吻。

生命中的幸运会有多少呢，不过是吃到了再来一支的棒冰，遇到了最喜欢的天气，你偷偷喜欢着的人正好也在悄悄地深爱着你。

“你那时看到了什么？”例行维护核心时，Gaster问起来。

“只有一片漆黑……老实说我怀疑我什么都没看到，”Sans摊了摊手，“你呢？”

Gaster短暂地陷入沉思。

“与你一样，没什么。”他最后说，“我想到，探测时间线的方法不只这一种。”

Sans开始猜测这次的想法富有多少冒险精神。

“记得核心实验吗？”

“往里面放东西的那个？嗯，当时还蛮好玩的。”

核心的主要能源材料来自他们脚下这池匪夷所思的液体——Gaster给它取了个名字——量子岩浆，核心围绕着它建造，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

他们做过一系列实验，被浸入液面的物品不见了，字面意义上的，断口处没有被腐蚀或者切割的迹象，最为贴近这种现象的形容就只是“消失”，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在那里对时间线的勘测也变得十分紊乱，也许……

“也许从这里可以前往另一个时空。”

矮个子的科学家差点把一沓报表砸在脚上。

“这个不行，我是说，这个我们真的不能乱来Gaster，现在没有任何理论能证明进入核心的生命体还能存活，连保持完整都不行。”Sans开始紧张，身边这家伙在求知欲的驱使下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Gaster凝视着核心。金色的液面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两簇跳跃的火光。

“我会回来，”他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如果我掉进核心里，就算我变成了几千几万个碎片散落在不同的世界，我也会拼上一切找到你，我会回来。”

“……嘿……？”Sans一时说不清这是Gaster严谨的推算还是对他的变向调情。

不过他能确定他的脸在发热。

这是一个噩梦。

Sans希望这是一个噩梦。

他看见Gaster站在核心长桥的末端，高大瘦削的怪物转过身来，身体向着下方的金色海洋后倾。

不，不要，为什么？

Sans尽全力要拉他回来，可是不论捷径能力还是蓝色魔法都如同失效了一般。最后他只能拼命地向着Gaster跑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半条断桥的距离会那么遥远。

脑海里有个可怕的念头挥之不去，他抓不住Gaster，正如他抓不住那些随之而去的记忆。他们注定了咫尺天涯，这是无从改变的命运。

你相信命运吗？Gaster似乎问过他……他记不清了。

Sans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Gaster的身影消失在长桥下面，湮灭了他视野中的最后一点光明。

黑暗中Sans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睛看到医务室的天花板，科学院的同事们围在他床边。

“你醒了Sans，太好了……”

“核心刚刚出了些问题，数值变得很乱，你晕倒在控制室那里……”

“我们检查过了，故障消失，没有人员伤亡……”

“我们没有失去任何人……”

“Sans？你还好吗……”

流过耳畔的声音很多，但Sans听不太清。泪水从眼眶里漫上然后溢出，他伸手接着，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资料和仪器没有损失，他也没有受伤，可胸腔里却有种莫名抽紧的感觉，像是有什么被从灵魂中生生剥离了一样。

思绪很乱，一时理不清楚。Sans就只是错愕地哭泣着，仿佛他所珍视的一切都要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毫无预兆地离他而去。